桑延智医生的科普号

桑延智，眼科学博士、留美博士后，海军军医大学附属长海医院眼科副主任医师、副教授，现为中华医学会眼科会员、中华医师协会眼科会员，担任全国中西医神经眼科及葡萄膜病学组委员、上海市中西医结合眼科常委、全军眼科委员、上海眼科白内障学组委员、上海市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考官、《中国学校卫生杂志》编委。 擅长眼科精细显微手术，包括复杂类型白内障手术、难治性青光眼手术、高度近视屈光性内外眼手术、复杂视网膜脱离修复及玻璃体切除术，尤其对黄斑疾病（黄斑裂孔、黄斑前膜、黄斑水肿、新生血管出血）的微创手术具有独到的经验。率先开展多种临床新技术，包括屈光性白内障联合散光/多焦高端晶体植入术、眼玻璃体腔注药术、青光眼引流阀门植入术、人工晶体二期免缝线巩膜层间固定术、超高度近视眼内隐形眼镜植入术等。 【 采访笔记 】 作者：唐晔（中医实践者，知名媒体人，医疗相关产业开拓者，医疗著名公众号《晔问仁医》CEO） 我承认，这样文武全才、才华出众的外科医生不多见。他写的一笔骨力秀挺、洒脱而有法度的柳体，又有一条深情而雄浑的歌喉，在军旅的艺术大赛中斩将夺旗。过瘾吗？我问。过瘾，不过，还是没有一台高难度手术后，见到病人解开纱布笑起来那么过瘾。他说。我调侃说，不想做歌手的书法家，不是一个好的眼科医生。他哈哈大笑。 桑延智，长海医院眼科副主任医师，擅长复杂白内障青光眼手术、视网膜玻璃体手术、高精度微创黄斑手术等。 他是军人，是军队锻炼了意志品质和工作作风。十多年前，他带医疗队去云南鲁甸扶贫，一路跋涉，深入苗寨，任务完成背起行囊即将返沪的前一天，遭遇当地地震，他当即决定这支医疗小分队留下，第一时间率队投入抢救。“我是部队的人，遇到困难，冲在最前面的就是解放军。县医院一片混乱，遍地伤员，我学过战时救护，临阵指挥，眼科医生转眼成了急救科医生，救了县医院燃眉之急。”这次抢险，他荣立三等功。 他有急的一面，但更多是从容和耐心。“我的手术不单求快，我更追求术后第一时间就恢复好，没有并发症，效果永远放在第一位。”他的诊室门口贴着一张纸条，大意是：桑医生诊病平均一小时6-7位病人……这意味着，大多数病人他会停留十分钟。“病人慕名而来，很多人都带着各种问题，绝不能三言两语打发了；每个病人在我个人这里都有疾病档案，每次来看病我都要回顾一下，生怕遗漏了特殊情况；眼睛是心灵的窗口，眼疾之苦楚，除了影响视觉功能，还会影响情绪和心智，所以一定要身心同治。” “不管怎样，我们的血总是热的。”他说，“这幅素描，是女孩送我的礼物，亲手画的。一双手，托着一对大大的美目。这对美目，就是女孩自己的眼睛。”他清晰地记得几年前那个故事，外省某大学艺术系的女孩，上着课忽然双眼就看不见了，是家族性糖尿病引起的白内障。“对于一个年轻的患者，如按常规植入单焦点晶体，会给今后的生活和学习带来很大的不便。为了姑娘的将来，得植入双眼的多焦点晶体。但是，姑娘是个孤儿，这高昂的费用怎么办？”那段时间，他与渠道厂商反复沟通，终于打动公司启用了特殊通道，免费赠送患者两片价值近两万元的多焦晶体。手术非常顺利，术后姑娘重获光明、激动万分。 窗外风雨如晦，他在我面前稳稳坐着。他给我的印象是：一个正直、厚道的人。“诸多能力的背后，其实是一个善。”我们在聊医生的能力，聊基本功的训练，手术中的艺术感，与病人的沟通，对并发症的预判，他忽然说道：“如果心中没有了善良，其实就失去了动力，你不会想到要去做很多事，所有的事，都可以用来敷衍。” 我与他的初见，是今年去云南临沧扶贫的光明行医疗队里，大巴车在盘山公路上一圈又一圈，他的头靠着车窗，手机里是轻轻的音乐，那是一首《春泥》。“落英缤纷，化作春泥。突然就想起了身边的那些人——父母、恩师、同事还有病人。一路走来，真的感谢和珍惜所有的人、事、物。”他低声的说。 我点头，我记住了那几句歌词： 漫天纷飞的花雨 落在春的泥土里 滋养了大地 开出下一个花季 风中你的泪滴 滴滴落在回忆里 让我们取名叫做珍惜 1，从医之路 华东西北，兼跨长江。毓秀钟灵，物阜民康。说起家乡安徽，桑延智脸上挂着微笑。“我爱我的家乡，那里有很多美景，也有很多美好的回忆。” 桑延智出生在安徽蚌埠一个普通的知识分子家庭，不过，让他引以为豪的，是两个在部队当兵的舅舅。“我好生羡慕他们，一身戎装、器宇轩昂的样子。我常常问他们讨五星帽徽，满心欢喜的收藏。小时候被长辈问起梦想，我毫不犹豫：我想当解放军！” 冲着一身军装而去，干什么都行的愿景，在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，桑延智报考了第二军医大学（现海军军医大学）。“二军大当时在安徽省两年才招生一次，而且要高过重点线30分以上才行，机会被我抓住了。”桑延智以高分被二军大录取，从此，他成了一名军人，此时他未必意识到，将来伴随他的，除了一身戎装，还有他最心爱的武器——显微手术刀。 “我对眼科是一见钟情。是眼科，让我真正爱上了医学。我这辈子与眼科是结缘了。”桑延智说，起初基础知识的学习是枯燥的，但是，进入临床知识尤其是眼科的学习之后，他忽然发现有一束光在指引着自己，豁然开朗了。“眼科的微妙精细很适合我。主讲教授曾留过一次作业，让我们画出眼球的结构图，我画的非常用心，获得老师褒扬有加，期末眼科的成绩我得了个最高分，对自己是一个大大的激励。”这种对眼科的热爱，暗合了桑延智的禀赋，他对于美术、书法、篆刻、剪纸等有着一种天生的喜爱，临摹的字画总是惟妙惟肖，少年时喜好的手工活也总是完成的细致精妙，周围的小朋友都羡慕不已。 桑延智在大学期间，就找到了一位医者终其一生为之追逐的专业方向。 军校六年，桑延智自言提升了很多，像是给灵魂以精神的冲刷，从内而外得到了升华。“性格和能力得到了锤炼。”他褪去了生硬和鲁莽，变得愈加沉稳安静，独当一面。在大二时经推荐进入了校团委组织部，参与组织了许多军队校园文化活动，他的表达能力和组织能力，都是那段青春岁月打下的基础。 毕业后，天遂人愿，桑延智顺利留校，在长海医院当了一名眼科医生。 “那时，科里所有经验丰富的医生都是我的老师，恰似海绵吸水的学习过程，对我是艰苦而受用的。”桑延智认为，他的手术是“学百家之长”后领悟出来的，综合了自身的性格和老师们的特点。他的刀法不图快，但细腻平稳，虽然起初手法青涩，但带教老师见他用心忘我、心灵手巧，很愿意放他单飞，很快便能主刀白内障大切口手术的操作。 二十多年过去了，桑延智早已成为一位刀法娴熟，医术高明的眼科医生，一年六百多台前后段手术排的满满当当，他的病人来自全国各地，慕名上门。“看到恢复光明后的病人满心欢喜地出院，我也被这种真诚的快乐而感染。” 2，突破与困难 桑延智坦言，眼科医生的成长，是螺旋形上升的过程。 最初，长海医院眼科并没有分亚学科，医生必须对不同的手术均有涉猎，桑延智除了做白内障手术，还有屈光近视、青光眼、斜视、上睑下垂、胬肉等手术。他很早就养成一个习惯，每一位病人都用独特的方式将手术细节、术后感受、得失体会，清晰记录在一个本子上，这个习惯延续至今，写满字与符号的厚厚的笔记本，积攒有七八本了。“有时被下级医生看到了，不解询问，我就说，一是习惯了，用心操作的过程中总有些许体会，记录下来有利于自身的提高和教学的需要；二是记录了病人的病情档案便于随诊管理，这也是很多忠实的老病人贴心的秘籍。” 对于兴趣所至的专业，桑延智下起功夫来可不止废寝忘食。 经典的手术书一遍又一遍的精读，每次都有不同的收获。“早年做白内障从简入繁，非常不易。”桑延智说，复杂白内障手术包括小瞳孔、大白核、黑硬核、脱位等，学习曲线中必须高度警惕、全力以赴，术中充满风险，要凭着知识和经验、细心和耐心迎难而上、逐个化解。困难并没有让他却步，而是激发了他的斗志。为了快速提高，桑延智大量阅读文献，积极参加专业研讨会，为了学习一种新方法，甚至转战各个省市取经，早上走，晚上回，有时就只为了一个二十分钟的“有价值的”讲座。 “白内障是眼球前段的问题，处理起来已经得心应手，现在的工作很多时候聚焦在白内障手术联合多功能、矫正散光、带有老花镜功能的高端晶体的应用上面。这是目前白内障手术的热点，也能给患者带来更多的方便。”桑延智表示。 复杂精细的眼科手术，并发症有时不可避免。比如一种很少见的爆发性脉络膜出血（简称爆血），这是一种在高危人群中有可能发生的并发症，会严重危及患者的视功能。而越是在突发险情时，越是考验一个医生的处变能力。事实上，桑延智一向沉稳冷静，遇到并发症不慌不忙、心如止水地完成手术。这是他的临场风度，但事后，桑延智会认真记录、详加复盘。“出现过一次险情就要在今后防患于未然，要把自己的用心转化成患者的复明。” 这些年，桑延智主动进入玻璃体视网膜手术领域，逐渐锁定主攻方向为“黄斑疾病”，这被誉为眼科高尖精手术“皇冠上的明珠”，其复杂、精细程度不言而喻。“前段手术熟能生巧，但是后段手术更多的考验一个眼科医生的知识积淀、实践能力和天赋悟性，我愿意挑战自己，看看我的潜能究竟可以走多远。” “也许每一个人选择突破自我的方式，都有一个为之不懈奋斗的关键点。而我的心里只有一件事，就是让每一个病人都可以重新获得光明，这是我的大愿。”桑延智说道。 3，生命的救赎 桑延智的细心和真诚，是有口皆碑的。 “许多病人身体上有了痛苦，心理也会产生一定的病变和扭曲。此时，医生就要用爱心去安抚他，身心同治，这才是对生命的救赎。” 在门诊，桑延智看病的速度“慢”，病人始终排成长队，有时候等不及的病人变得焦躁，性子急的甚至要求桑延智加速诊治的速度，对此，桑延智表示理解，也表示无奈。“都是从大老远来的，不能三两分钟结束了，必须要童叟无欺，每个病人我都会留出十分钟左右的时间，催我也没有用，我诊室的门口写有字条。”在桑延智的诊室门口贴着一张纸条，大意是：桑医生一小时看六七位病人，请根据就诊号安排时间，如果等不及，可以择日再来。 病人再多，诊室里的桑延智，内心是平和、安静的，他保持着倾听的姿态，脸上是温暖的微笑。“医生的笑容很重要，对病人来说，是最好的‘安慰剂’，是久旱逢甘霖，是他乡遇故知。所以，无论你在何方，你一直要保持着微笑。病人的生命，会因为有了你的微笑变得更加坚强，足以创造奇迹。” 一次，桑延智感冒近愈还带着口罩出诊，一个听力不佳的老人前来就诊，他很自然地拿下口罩，语速降慢，并且注意自己的说话口型。没想到，一次普通的交流，竟让老人欷歔不已，写了封表扬信到门诊部，赞扬桑延智体谅病人的真诚工作态度。 桑延智在手术台和诊室里，是从容和耐心的。但是，他也有火急火燎的时候，也有潸然泪下的儿女情长。“那是参加医疗队的时候。”桑延智坦言。 一次他担任书记，带着一支大学博士医疗队去往云南绍通鲁甸县医疗扶贫，任务完成，准备离开的前一天，县里为医疗队员们送行，突然，饭桌上的杯子开始摇晃，天花板上悬挂的吊灯剧烈摇摆起来，接着就是人声鼎沸，当地人的直觉：地震了。 “我是解放军，当然是留下来！”桑延智对县领导说道。这支医疗队迅速赶到县医院，投入抢救工作。作为领队，一个眼科医生，这时要担负起全科的救援。桑延智运用在二军大训练过的战地救护、卫勤保障知识，迅速组织在县医院篮球场上划出不同区域分类救治不同的病人，伤情特殊的病人马上送市医院。 嘈杂恶劣的环境，淅淅沥沥的小雨，还有不断的余震，每个人的精神仿佛都达到了临界点，小小的篮球场上挤满了人，孩子的哭声与病人疼痛的哀嚎，此起彼伏。桑延智一行人几天几夜未曾合眼，救治井井有条，善后一一落实，还要安抚家属的情绪。他们凭借专业水平和出色的组织能力，成了县医院救援的骨干力量。这次强震引起了各大媒体的广泛关注，这届二军大博士团也俨然成了“抗震明星”。从鲁甸回来之后，桑延智荣立三等功，这对一名军医来说，是神圣的荣誉。 近十年来，桑延智经常参加不同的医疗队，前往远方扶贫医疗。“因贫至盲的情况，在贫困地区比比皆是，我不为别的，就为了帮助他们获得本该拥有的光明。光明对那些朴素的老百姓来说，是如此可贵。” 桑延智还记得到过最穷困的地方，是鲁甸山上的苗寨。 那是一排排用竹子或者树木搭建起来的简陋屋子，那个家里什么都没有，孩子们坐在角落的稻草上，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医疗队员，家里唯一剩下的大人，就是因白内障一目已盲，一目半盲的爷爷，几块砖头搭一个简易的炉灶，炉灶上架着锅，锅里煮着土豆，撒点辣椒面或盐，就是一顿午饭——老人用这些招待桑延智一行人，桑延智见了，红了眼圈跑出门去，回来时说，是炉灶里的烟熏着了自己。 “医疗扶贫在健康中国这样的大目标下，尤为重要。中国的医疗资源极不平衡，医疗水平也有极大的差距，事实上，经济落后地区的人们，渴望着医疗春风吹入，但是无法一蹴而就。拿苗寨的眼疾病人来说，如果没人为他们提供帮助的话，他们永远都无法再次看清这个美丽的世界。作为医生，我愿意捧着一颗心去。”桑延智直言道。 《晔问仁医》问答录 ★您之前说过，喜欢书法、绘画这样的艺术，那么，眼科医生的艺术感从何说起呢？ 桑延智：谢谢！我觉得，眼科医生要有超过常人的心细，以及与生俱来的艺术感。艺术感涉及到眼睛的方方面面，比如眼部整形，就是建立在艺术感上的。而我现在关注的眼底手术，也非常讲究医生的技巧和艺术感——比如眼底的膜长得杂乱，血管零散分布其中，怎么去处理它，在哪里寻找薄弱点，往哪个方向、用怎样的力度去剥除——拥有艺术性的医生术中行云流水，节奏感很强，观摩者就像是在看一场视觉盛宴。 ★您有没有特殊的病例难以忘怀呢？ 桑延智：记得是一个刚上大一的姑娘，是个孤儿，本来即将迎来绚丽的人生，可是万分不幸，她在一次上课时突然失明，被诊断为糖尿病并发白内障。看着病床上双目无神、一言不发盯着窗外的女孩，我受到了极大的触动。我想要治好她，哪怕是一点点希望。先是为女孩植入了一个单焦点晶体，可术后女孩只能看清远处，这意味着女孩未来的生活依旧笼罩在用眼不方便的阴霾中。那么，只有多焦点晶体可以解决这个问题，但这种晶体价格高昂，女孩根本无力承受。于是，我与渠道厂商反复沟通，终于打动公司启用了特殊通道，免费赠送患者两片价值近两万元的多焦晶体。手术非常顺利，当第二天揭开白纱布的那一刻，女孩激动地哭了。 ★作为一个医生，您有没有特别反感的事呢？ 桑延智：也许是坊间对医生的各种偏见和不理解。有些病人觉得，既然花了钱来看病，医生就必须给他治好，这种观念本身就是荒唐的，医生是人不是神，医疗服务不是商品，更何况医学还有太多未解之谜。 ★相比之前，您现在的幸福感如何？ 桑延智：现在的幸福感更强一点，随着技术不断成熟，能给更多患者带来更多益处。一个白内障手术做完，我知道病人第二天能恢复到多少；一台黄斑裂孔、黄斑前膜手术，我能有信心的判断几天之内的愈合，术后往往很快就会印证我的判断，这一刻非常开心。 ★您目前最关心的是什么？ 桑延智：还是工作━━专注前后段眼病。有一些学术活动，虽然只是一个专家的一小部分内容，但是只要是与自己的专业兴趣点吻合——我就会为了这一段内容专程赶去听讲，尤其是后段手术需要更多的积累。 ★您有一些怎样的兴趣爱好呢？ 桑延智：业余时间里，除了陪伴家人，我还会锻炼身体，快步走和游泳是我最喜爱的运动方式。还有，多年来的艺术爱好——书法和篆刻也没有放弃，去年还参加了成人考级，分别通过了书法七级和篆刻八级。这些兴趣爱好，即使在我赴美访学的一年里也没有放弃。 ★从眼科医生的角度来说，您觉得医学的核心价值是什么呢？ 桑延智：是帮助——尽最大的能力去治疗和安慰，争取身心同治。帮助患者恢复视力，也帮助那些受伤的心灵获得疗愈。我想，透过开满鲜花的月亮，我愿看到他们的脸上幸福快乐绽放的模样。